在江城逗留了几日，请了几个老同学吃饭。我住院的时候，几个同学都来看过我，但那时候我还昏睡着不认人。大家都说我是大难不死，必有后福。福在哪里不知道，但这场车祸确实是我心头上的一把刀。
梅梅约了我去西山看看，度假村原本停下来的工程已在进行之中。房舍都已初具规模，主体结构基本上差不多了，看来有了钱，确实建得很快。梅梅一边给我介绍各处的功能，一边给我畅想这里最终建成会有的美好样子，她确实是想干一件大事。
“怎么会想做度假村，你那家KTV很赚钱的，何必花这么大投资在度假村上面？”看完所有的在建工程，我随口问了一句。
“上学的时候……不，第一眼看到老贺的时候，他穿了件白衬衣，深色长裤，戴着银边的眼镜，梳了个三七分的发型，就站在学校办公楼下的老榕树下。老榕树的叶子很茂盛，绿得有些发亮，衬着树下的白衣书生……”她笑了笑，像是想起了当时的画面，“那句话怎么说的来着？陌上……”
“陌上人如玉，公子世无双！”我接了一句。
“对，就是这句。我当时觉得，这词就是为他而作的。很好笑吧？”她回头看我。
“怎么会。老贺皮肤白，上学的时候确实也喜欢穿白衬衣，不是都说，白衬衣是检验一个男人好看与否的唯一标准嘛。”
我记忆中学生时代的老贺是个话不多的腼腆男生，有时候还容易脸红。不过，情人眼里出西施，老贺看梅梅，又或者是梅梅看老贺，定然都不是我们看梅梅或者我们看老贺时心中的样子。
“那时候想，如果我跟他结婚，一定要选在这样一个地方。”她又道。
“可是，那时候你们才十几岁。”我下意识地道。
“是啊。十几岁时想的事情很简单，彼此喜欢，就以为能一辈子。其实，仅仅只有喜欢，是不够的……现在想做这样一个度假村，除了想赚钱，当然也是想给那些做过同样梦的女孩一个完美的婚礼场地。以青山为证，以鲜花为媒，苍天、大地，共同见证，幸福一生！”
梅梅的脸上洋溢着幸福的笑容，而我也确信，她是在做一件可以让别人幸福的事。她与老贺那点事，说不清楚。外人也更是看不懂，但这对他们来说，并不重要。
临回锦城的前一晚，老妈来我房里说了会儿话，最后掏了两千块钱出来，说是汪洋让她给我的。老实讲，老妈这演技是很好，但我知道那钱不是汪洋给的。如果汪洋想给我，会微信或者支付宝给我，不会那么麻烦让老妈拿现金给我。
但是，我没有当面戳破老妈。
回到锦城之后，约了庄立诚吃饭。车祸那晚，是他第一个赶到医院的。我还记得，他当时一脸自责，说我是因为去赴他的约才出了车祸。其实，车祸跟他没有关系，不管我赴不赴约，人家都会对我下手。
“手怎么样？”
他刚坐下来，额头上还有些许汗珠。
“好多了。”我忙给他倒了杯茶。
“这个地方不好停车，我转了几圈都没找到车位，只得停得远了些。哎，这天气，一下子热起来也是要命。”他抽了纸巾擦汗。今天的天气有些热，还只是初夏而已，但偶尔拔高的温度，还是让人一下子接受不了。
闲话几句，菜也就上齐了。
“车祸的事，你们东总怎么说？”
“其实……小东他不是我老公。一直想找机会跟你解释，一直没……”
“早晚的事。”他笑了笑。“季晨都跟你说了吧，我知道的也不多。前两天，我又旁敲侧击地问了一下我们主任，他的口风很紧，这里边的水很深。所以，我不太喜欢跟当官的打交道，粘手。你怎么想的？”
“胳膊拧不过大腿。你看，”我指了指挂在脖子上的手，“这不，折断了。”
“小师妹，只是运气不好而已。干咱们这行的，说起来也算是高风险职业。前两天，我去法院开庭，旁边一个法庭刚开完庭就打起来。律师去劝，混乱之中，被人推倒撞在了审判席上，磕掉了一颗牙，真真不划算。有时候，我们想为委托人尽全力，但尽全力和输赢是两回事。也没哪个律师敢打包票说自己代理案件，从来不输的。对于委托人来说，他们只看结果。一个律师的好坏，只在于他们是输还是赢。陈女士与何书记，在我看来，两个人都不是善茬。你可能调查过何书记，我也大概了解了一下陈女士。”
“怎么说？”我有点意外。
“他们结婚这二十多年，其实早已经貌合神离。当初，确实是陈女士挣钱供何书记上的大学，两个人也确实相爱。在后来的婚姻生活中，陈女士更多的是以功臣自居，在她看来，无论何书记取得怎么样的成绩，做到什么样的位置，都是她的功劳。如果这只是在家里也就罢了，她还常跟外人说，如果当初没有她，哪有何书记的今天。一个当官的，一个男人，在外面工作有层层上级也就罢了，家里还供着一位上级，总以俯视的角度看他，他当然受不了。
何书记这样的男人，自然更喜欢女人仰视他。曾经有一回，夫妻俩吵了架。其实，也不算吵架。大部分是陈女士在抱怨，何书记最后听不得，怼了两句，后来陈女士就闹到了何书记单位，还弄得领导找他谈话。说是连与自己的老婆都处不好关系，如何能处好上上下下这么多关系，怎么做好工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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