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惜言，哥哥给你讲个故事怎样？”段花容的声音跟着月亮一起悠远了。
“好啊。好久没听哥哥讲故事了。”彦天赐斜靠在他肩上，软软糯糯地应着。
上古时候，有个古老的僵尸家族。他家小公子勇武善战，年纪小小就官拜大将军。
中秋前夜，小公子在城外夜巡。茂林丛中稍有异动，他循声寻去，见一青鸟横卧杂草丛之中。青鸟惯栖梧桐，少有这般凌乱姿态卧于杂草丛中的。他拨开杂草去看，见她浑身血迹已是苟延残喘。
不知道是敌是友，公子不敢贸然相救。青鸟居三危之山，为何会在僵尸横行的地界出现？
“公子，救救，救救我的孩子吧……”青鸟终于开口求救了。
“你为何会在此处？”公子矮身问她。
“哎，因为一场孽缘。我早年被选入仙宫做鼎，那是年少，才气又好，不懂收敛。主人对我宠爱有加，却招了夫人记恨。我怀孕之后，一直隐藏胎气，没想到还是被夫人瞧出了破绽。夫人陷我于不义，主人一怒之下要治我死罪。死即死也，可怜我腹中孩儿尚未见过天日。我拼了性命从狱中逃出，在此处躲了三日。我只想平安产下腹中胎儿，但她尚未足月。我，我怕是撑不到生产之日了……”青鸟说得声泪俱下。确实，她伤得很重，周身仅有的灵气只够支撑她说话。
公子不忍见她就此死去，给她度入灵气护体。青鸟勉强恢复了些体力，公子起身准备回城去找大夫来救她。她伤得太重，他不敢轻易挪动。
“公子，等等！”
“你安心休息，我找大夫过来帮忙。此处都是我的人马，不会有人找你麻烦。”
“不！帮我接生吧。”
“啊，接，接生……”
“很简单。破腹，把她取出来。”
“不可以这样。你会死的。”铁骨铮铮的男儿，也有害怕的时候，害怕结局太过凄美……
“活着比死了更痛……他们取走了我的灵丹，我活不了的。我将仅剩的灵气渡给了我的孩子，她尚有一线希望。”
青鸟脑袋歪在凌乱的草丛里，眼泪扑扑簌簌落在杂草丛中，落得无声无息。
“救救我的孩子吧，求你了……”
公子终于默许了。他知道被取走灵丹是活不了的，她能支撑这么几日已经是奇迹。
“你可以做她哥哥吗？她在这世上，已经没有依靠了。”青鸟勉强起身拉着公子的衣袖，哀求他。
“请夫人留下芳名，等她长大以后……”
“不！她是你妹妹，她不需要知道我的存在。这样她才会开心。”
到底是怎样的绝望，母亲才能拒绝让孩子知道自己的存在？
“如果可以，请让她姓你的姓氏。她是个女孩儿，等她到了嫁人的年纪，请好好为她甄选郎君。不管是不是王公贵族，只要真心爱她就好，千万别让她走我的老路……
如果，如果你们相爱了……我相信你会爱上她的，她一定很漂亮……
如果你要娶她，你可以骗她，说她病逝的母亲是位公主……”
青鸟哽咽着，撑不住了。她拔了翅尖的羽毛化作匕首，交予公子。
“就这样吧。请公子，速速动手！”
在她弥留之际，公子剖腹取出了她腹中胎儿。那孩子尚未成型还是枚鸟蛋，灵气很足，她母亲将她保护得很好。等孩子出来，青鸟已经化作乌有，她连自己孩子都没见过。
公子私自许下诺言，捡来一枚姓自己姓氏的青鸟蛋。他怕父亲不许，偷偷将那鸟蛋藏了许久。三年后他才告诉父亲，父亲非但没有责怪他，还对他倍加赞许。从此，他家府上又多了位小姐，只是那小姐一直是枚青鸟蛋。
足月出生的青鸟，生而显化，不是鸟蛋。未足月的青鸟蛋，离了母亲很难孵化。公子想了许多办法，都没将她孵化成形。
后来，战乱不断，公子父母双双捐躯沙场。公子常年征战在外，少有回家。他将青鸟蛋藏在府上，却被一帮熊孩子给孵化了。鸟类出壳，见谁跟谁。那青鸟蛋里出来的小姐，穷追不舍地追着孵化她成形的小哥哥，她以为那是爱情。那小哥哥是公子的兄弟，他还爱着别的姑娘，在他眼里她就是胡闹、纠缠不清的大小姐。
不知道什么时候，公子果然爱上了他的妹妹。他从不敢开口提及此事，总觉得爱着自己妹妹，感觉像是乱伦。就算不是亲生的，她也是他看着长大的。
终于有一日，她要嫁人了，他亲自背了她上花轿。他这才知道，得到她的眷顾远比那些所谓的伦理重要。
可惜，公子是僵尸。跟僵尸在一起，要付出很大的代价，他不想看他妹妹忍受生不如死的煎熬。
段花容讲的故事，没有结局。
他望着黑沉沉的夜空，想不出故事的结局。月色倾泻如水，冷清的美艳中带着忧伤，像极了那晚遇上青鸟的夜。
“哥哥，他们后来要怎么办呢？”彦天赐歪头问他。
“不知道，不知道他们要怎么办。讲故事的人也想不出来，他们要怎么办……”想起往事，段花容有些伤神。
他绝美的轮廓笼着月色清辉，落在彦天赐眼里就像撩人火，让她欲罢不能。
彦天赐抱着他的胳膊，玩笑道，“无论好坏，故事都有结局。如果是我，我就……”她凑到段花容面前，在他唇上咬了一口。
段花容跟过了电似的，身体一震颤栗，木愣愣地僵坐在原地。
迎着他发呆的脸，彦天赐嘻嘻一笑，“你说这样，她哥哥还会再有顾虑吗？”
段花容心头一紧，他知道她听懂了那个故事。彦天赐下口极重，他唇上被她咬过的地方都肿了起来，渗出丝丝淡红的血迹。他摸着刚被她咬过的伤，像做梦一样真实。她迎着他的脸，不远不近的呼着清幽如兰的气息。他心头一动，恨不得就此将她占为己有。
他以为段惜言还是段惜言。
他闭垂下眼眸凑到她唇边，脑海里又是她出嫁那日，穿着朱红喜服哭着跑回段府的画面。那场糟糕的婚礼，是他一手策划的，她这么快就忘了？还是说，她是扬着笑脸掩着伤，故意放纵自己？
“我不知道她哥哥会怎样……”段花容慌忙搪塞一句，逃似的起身退后三步。“太晚了，回房休息吧。我不想看你喝太多酒。”他说完，转身落荒而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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