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明小长假的第二天，我在江城的某个茶楼里见到了那位给我打过电话咨询的女士。这位女士姓陈，四十多岁的年纪，看着却略显苍老。穿着朴素，头发也没有特别打理过，只是简单地扎了一个马尾，隐约还能在里边看到些许白发。
陈女士坐下来之后双手下意识地互握，手背皮肤略有些粗糙，想来平日里也没有怎么保养过。
“我也不知道该从哪里开始说起。”她显得有些不安，手在下意识地相互较劲。
“那就从你们如何相识开始说起吧。”
“我跟他是高中同学，他很优秀，而我就很普通，但这并不影响我们相爱。高考那年，他因为发挥失常，落了榜。他们家家境不好，原本就没有钱供他上大学，这一落榜了，也就催促他出去打工。可是，他想读书，跟父母求了想再补习一年。父母说，家里没钱，如果他想补习，就自己出去挣了钱再回来读书。那时候，我心疼他，便说，你去补习吧，我挣钱供你……”
陈女士开始娓娓道来她与老公近三十年的情感历程。她算是个奉献型的女人。高中毕业之后，她便外出打工，把打工挣来的钱供老公补习，后来又挣钱供老公上大学。那时候，那个男人说，等他毕业了，他们就结婚，给她一个温暖的家。
那个男人大学毕业后很幸运地进了某个乡政府工作。那一年，江城这边还没有实行公务员招考，所以他进乡政府工作，自然也没有公务员这个门槛。后来，这个男人逐步在仕途上有所发展，从乡调到镇，再到县，最后调到市里，一步步走得稳健又坚实。这期间，他们有了一个可爱儿子。男人的发展越来越好，而陈女士一边工作一边照顾孩子，事业上几乎就没有什么起色。他们夫妻这些年来，几乎一直是两地分居，真正待在一起生活的时候并不多。这一晃，二十来年就过去了。
去年的时候，儿子上了大学，眼看着没几年，她也要退休了。她还想着，等她退休了，就去老公工作的那个城市生活，给他煮煮饭，洗洗衣，两个人早晚都有个照应。但是，人过四十，这种青黄不接的时候，老公却毫无预兆地跟她提了离婚。
讲到最后，她哭得很伤心。我递了纸巾给她，她仍旧没能止住泪水。
“我不知道是我哪里做错了……他说，安静地把事情办了，别跟孩子说，就像从前一样。离婚了，怎么可能还和从前一样……”
“陈女士，你现在什么意见？”我等她哭完，这才问了一句。
“我不离婚。我死也不同意离婚。”她突然有点激动。“他们都说，他在外边有人了，所以才会要跟我离婚。我不信。我们虽然一直分居两地，但二十多年都过来了，他要是因为这个外面有人，早该有了，不会到现在。他们都是瞎说，他绝对不会在外面有人。我们是彼此的初恋，感情那么深，是我打工挣钱供他上学，他要是对不起我，那就是没良心。他曾经跟我发过誓，要是他哪天背叛我了，出门就被车撞死……”
我与陈女士又聊了好一会儿，看得出，他们那时候是真心爱着彼此，所以连狠毒的誓言都发过。可是，人就是这样，你不知道哪天就不爱了。既然提了离婚，总归是有一个人不爱了。
与陈女士分别出来，眼看就快到了午饭时间。我给关小东打了个电话，昨天也没有精神顾上他，特别是汪洋还当着他的面说了那么刺耳的话。现在想起那话，我自己都觉得难受，更何况是他。我知道，他其实很在意别人怎么看他的腿，不然他不会在喝醉之后问我会不会嫌弃他腿瘸了。
一个人坐在宝龙广场的某家餐厅里，轻缓的音乐仿佛流水一般淌出一种格调。因为清明小长假，就餐的人不少。与陈女士分别之前，我问了她与关妮的关系。原来，陈女士与关妮奶奶是邻居。是的，她其实就住在关小东之前和奶奶住的那栋楼里。怎么都觉得这案子不像是关妮介绍的，倒像是关小东的风格。
要问吗？
当然不问能。问了，他也未必承认。
他确实在帮我，而且各种不着痕迹的帮，我要非说破了，我又拿什么还人家情。
想着有些走神时，关小东坐着轮椅正好进来，我忙迎上前去，帮他把轮椅推到刚才我坐的位置。
“安然呢？”我问。
“回家扫墓去了。所以，今天你得负责把我送回家去。”
“那你一个人怎么过来的？”我惊讶得有点不相信。
“他把我送到楼下，才走的。”
“真的假的？”我往门口处探了探头。
“我的信用那么不好吗？还是说，安然那么值得我撒谎。”
我真想给他比个大拇指，回回都能把我问得哑口无言。
服务员陆续上了菜，我也不知道他喜欢什么，也都是根据服务员的推荐点的，好吃不好吃不知道，反正对于我来说是填饱肚子。至于早就吃叼了嘴的东总会不会喜欢，我也不敢问。
他们上午去给爷爷奶奶扫墓，在我打电话的时候才回来。如果我没打电话，他就跟着去安然老家了。所以，如今他这个大宝宝是交到我手里了，在安然没有回来之前，我还不能脱手，更不能让他磕着碰着，饿着了也是万万不行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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