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匹黑马的毛发在月光下显得格外亮,此刻它也不打盹,正埋头吃着草料。
袁依诺一眼便认出了这是当年袁府中的夜行驹,唤做夜猫子,是当年爹爹做嫁妆送给洛施明月的。不同于寻常马儿,这夜行驹在黑暗之中也分变得清道路,是故在黑暗之中它仍然可以撒开蹄子奔跑。
袁依诺儿时也骑过这匹马,此刻怀着对洛施明月的恨意,更是想把这匹马儿抢过来。
她挣扎着走上前去,解开拴马的缰绳,幽幽的说:“夜猫子,你还认得我么?明月姐姐居然害我,我不想死在这儿,我临死的时候能有你陪着我么?”
这马儿很通人性,它认出了袁依诺,用头蹭了蹭她的脸颊。
几乎是用尽了最后的力气,袁依诺扶上了马背。
马儿很通灵性的迈开蹄子向前走,仿佛知道背上的人儿虚弱,它并没有撒开了跑。
“到最后,只有夜猫子你不会背叛我们袁家了……就让我静静的死在你背上也是好的。”依诺奄奄一息的呢喃。
她忍着腹中的疼痛,泪水如断线的珠子般流下。
只有十八岁的依诺即将要孤零零的死在漆黑的夜里,死在夜猫子的背上,死在不知道去往哪里的路上。
她害怕、委屈、孤独。
仿佛与面对死亡的恐惧相比,腹中绞痛的苦楚都不值一提了。
“大姐已经自尽了,二姐是不是也要被屠奕坤害死呢?没想到没救成爹爹娘亲,自己也要被自己最信任的人害死了。”依诺心中想到此处,嘴中又委屈的念了一句,“明月姐姐。”
不知为什么,即便是到了此时,她也不相信明月姐姐会害她,即便是到了此时,她对明月姐姐也恨不起来。
“我就是把楞哥哥当姐夫看,我就是喜欢跳舞,我不知道明月姐姐你在意的。”
一想到此处,依诺更觉得委屈。
在她的印象中,明月姐姐性子善良宽容,从不与人争抢什么,而对自己更是百般疼爱。
还记得十二岁那年,依诺顽皮,要摘荷塘里面的荷花,脚下一滑便落入荷塘中。她在水中上下扑腾着喊救命,岸上的明月姐姐片刻没有犹豫,直接跳进荷塘来,可她却根本没意识到自己也不会水的。
幸亏爹爹及时赶到,将两人齐齐救上岸来。
那时的明月姐姐为了她,连自己的性命都不放在心上的。
即便是在刚刚,明月姐姐刚见到自己的时候对自己心疼的责备,那也都不是能伪装得出来的。甚至是方才让自己褪去鞋子,给受伤的脚踝涂抹药膏,又将创口仔细的包扎,那一举一动怎么都不像是要害死自己的样子。
“不对,若是明月姐姐真的要害我,她干嘛要给我上药,上完药又干嘛要呵斥我穿上马靴?”袁依诺想到此处,忽然全身一震,“她又为什么是将夜猫子拴在了马厩外的旗杆下?她是故意将自己的斗篷和马鞭落在我的房间里么?”
想到这里,依诺顿时来了精神。她深吸两口气,感受着腹中的疼痛,却也不似刚才那般剧烈了。
即便不懂医术,依诺也知晓,若是真中了砒霜之毒,腹中的疼痛怎么可能会越来越轻呢?
一想及此处,依诺破涕为笑,又喜极而泣。
“明月姐姐没有误会我,她刚刚是在骗我!”袁依诺抚摸着夜猫子的马鬃,哭着说。
夜猫子仿佛听懂了袁依诺的话,它停下脚步,打了个响鼻,侧着头任凭袁依诺抚摸。
此时启明星升在天上,太阳虽还未跳脱云海,周遭的景致已经逐渐清晰起来。
依诺此时心情大好,脑中也开始思索:“可明月姐姐若是要帮我,为什么不言明啊,还要让我误以为要被她毒死?”
思索间,依诺注意到马背的鞍前还系着一个包裹。
她解开包裹,只见里面沉甸甸的有好些银两,还有些许香喷喷的玫瑰酥饼。
闻到玫瑰酥饼的香气,依诺的眼泪又不争气的流了下来。明月姐姐在袁府中虽不擅琴棋书画,可却贤淑温良,烧得一手好饭菜,而她做的玫瑰酥饼袁依诺最是喜欢,吵着让她天天做给自己吃。只是这两年,明月姐姐出嫁了,她便有没再吃到这玫瑰酥饼的味道了。
依诺哽咽着,伸手掰了半块玫瑰酥饼放入口中,哽咽着品尝着明月姐姐对她的关爱。
咽下了酥饼,依诺又在包裹中翻出了一封信,封皮上写着:懒妹妹亲启。
她深吸一口气,撕开了信封,借着大地上跳脱出来的曦光,展开了信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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懒妹妹:
肚子还疼么?疼也忍忍吧。
我确实对你下了毒,虽然用量微小。
以屠奕坤做事滴水不漏的严谨程度,我与你相见之时,他的亲信必然会在窗外窥探,我也没有与你明说的契机,若是你没有腹痛之感,是瞒不过去的。
但愿我的傻妹妹还能像儿时那样聪明,但愿我的傻妹妹相信明月姐姐如何都不会害她。
你能读到这封信,说明你已经按照我的设计安全出逃了。
原谅姐姐不能明着帮你,原谅姐姐帮不了袁家爹爹了。
如今我是阿尔斯楞的妻子,若是做的太明显,迁怒了朝中的重臣,会牵连阿楞的。
听姐姐说,死要见尸的,如今你逃了出去,想将你灭口的屠家也不会善罢甘休。
你需要到个不易被察觉的去,处隐姓埋名,方能先保住自身安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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