洪承畴根本不聋,上次打刘泽清,是他偶患疾病,完全是失误。所以太监的话洪承畴自然听明白了。洪承畴在心里盘算着是不是要继续装下去。
太后布木布泰是通情达理的人,对汉人很好。洪承畴当初投降满清,也是布木布泰出面以诚意和真情劝说的,当然还许了许多好处。
洪承畴现在心里是向着满清的,他当然不愿满清被打垮了。因为满清垮了,他再无退路了。
洪承畴心道,或许含蓄地对布木布泰说出自己的主张,由太后出面影响多尔衮的决策,会有效而且安全得多。
“老臣谨遵懿旨。”洪承畴跪倒接旨。
太监宣完旨意,扶洪承畴起来,笑道:“敢情洪老现在不聋了?”
“太后要老夫下午去?”洪承畴一脸无辜地说。
太监叹了一气,在洪承畴耳边吼道:“跟着咱家。”
洪承畴和太监走到慈宁宫门口,太监见宫门紧闭,忙唤洪承畴停下,“咱们先等等。”
太监知趣地站在外边,根本不靠近宫殿。这次洪承畴却听明白了,很配合很耐心地等着。
过了许久,宫门才打开。
“再等半炷香。”太监道。
两人无聊地站着浪费许久时间,太监才走到宫门口,跪道:“禀太后娘娘,洪承畴来了。”
里面一个不紧不慢的声音道:“宣他进来。”
“喳!”
洪承畴进入宫殿,一甩衣袖,干脆利落地跪倒行朝礼。
“洪大人快快请起。”布木布泰做了个扶的动作,对洪承畴以礼相待,让洪承畴心里一热,“赐洪大人坐。”
布木布泰的美目流转,好像会说话一般,有几根头发被汗水沾在左额上,可以想象出刚才激战的热烈程度。
但此时此刻,布木布泰浑身上下,无不给人端庄之感,好似一尘不染不敢让人亵渎。
“洪大人身体还硬朗吧?”布木布泰客气地说。
洪承畴躬身道:“回太后娘娘的话,老臣眼睛看不慎清楚,常犯头晕,要是旁边太吵了,耳朵也听不甚清楚。”
屏风后面的多尔衮心道:那现在你可听得清楚,妈的,又和老子装聋作哑。
“洪大人乃大清栋梁,定要将息自个。”布木布泰道,“朝中诸亲王都主张尽快南征,哀家却以为不妥”
布木布泰也不太懂军事,妥不妥她知道个鸟蛋,但满清贵族都要南征,几个汉族大臣却一直没有附和,实际上是在无声地反对,这个布木布泰却看懂了。
聪明的布木布泰先说自己也支持不急着南征,就是把责任向自己身上揽,以消除洪承畴的后顾之忧,让他全力为满清出谋划策。
“太后娘娘”洪承畴听罢布木布泰的话,顿时就像抓住了一根稻草一般,浑浊的眼睛立刻明亮起来,“孙子曰,兵者,国之大事,存亡之道,不可不察!”
布木布泰见罢,满意地微笑着点点头,示意洪承畴继续说下去。
“古之兵家又曰:兵者,诡变也。自古用兵,讲究通变,绝不可死板遵从教条。诸大臣不弃黄河者,乃是自古长江黄河便是两大天险,兵家必争之地。”
屏风后面的多尔衮听罢点点头,别说汉人,连他这个满人也知道黄河天险。而洪承畴的口气,是要放弃天险,这倒让多尔衮产生了好奇,是什么样的理由让洪承畴反其道而为之?
洪承畴道:“当今天下,百万雄兵虎视黄河一线,鹿死谁手,必有一仗。而此战在哪里打,却可由我大清决定。明军虽来势汹汹,以攻势而列,此乃表象,实则主动者,乃是我大清。我大清可以在黄河南岸打,也可以在山东打,还可以在北直隶打,明朝只能跟着咱们的步伐走。”
“老臣以为,黄河下游非但不是大清的屏障,反而是大清的制肘,徐州非但不是要塞,反是别人囊中之物。”
“何也?”这时屏风后面的多尔衮忘记了身在何处,忍不住问将出来。
多尔衮说了话,才知道露馅,只得从屏风后面走了出来,洪承畴急忙跪倒请安。多尔衮扶起,“请洪大人继续说下去。”
洪承畴向多尔衮躬身道:“自赵谦以前,黄河一直是天险。但老臣注意到赵谦靡下的水师,火器犀利,火力强大,华夏之地,水上绝无对手,郑芝龙被灭就说明了问题。而徐州地处京杭大运河、黄河、沂、沭、泗诸水之中,水路畅通,一旦明军攻击徐州,诸水道定会被明朝控制,徐州四面受敌,地处黄河以南,我援军在明朝水路封锁的情况下要驰援,谈何容易?徐州难道不是明朝囊中之物?”
洪承畴又道:“我军如在徐州周围渡过黄河在南岸与明军决战,明军给养可以依靠诸水路、京杭运河。而我们背后是黄河,东有沂、沭诸水及骆马湖,西有复兴河、大沙河及微山湖,一旦明军战舰北上,水军攻破徐州,我大清主力就食于何地?”
多尔衮点点头,他想起了京师被赵谦从海路斩首的事,就在去年。人不能在同一个地方摔两次,多尔衮必须抛弃古代战役的一些实例,注意到赵谦的水军。
赵谦的水师,就像一把匕首,时刻悬在满清的心头。
“洪大人以为,我大清应当采取什么方略?”
洪承畴道:“老臣只有几点建议。第一,切不可在徐州与明军决战。第二,明军与李定国等部迟早会有内斗,大清不用太着急。第三,闯贼已从宁武关南撤,定要留意闯贼动向,勿被其渔翁得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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