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嗯，陶老师是我的绘画启蒙老师，当时还是个美院的学生，性格特别内向，来家里教我画画是为了给爱人买婚戒。”
“那...怎么会？”
“他的爱人在陶老师生日的那天，在公交车上帮一个女孩抓住了偷她钱包的贼，结果一下车，还没走到他们约定的地方，就被小偷的同伙捅了一刀，并不是一刀致命，只不过他躺在原地，整整半个小时，没人送他去医院，陶老师后来知道自己的爱人就在距离自己不到300米慢慢地失血而亡，是个什么心情呢？大概就是这幅画里画的一样，痛苦，痛苦得不可自拔...”
两个人情绪被一个别人的故事拖进了谷底。
盛宁笑了笑，可眼里似乎有东西在闪动，那双好看的眼睛，波光粼粼的，像一条河，程奚看着看着，觉得自己好像一步一步地往这条河里走，河水漫过他的脚背、膝盖、腰际、胸口、脖子、嘴巴、鼻子...最后的最后，没了顶。
他是自愿沉溺的。
“再痛苦，都会过去的，死去的人，会永远在记忆里的，不忘记就好。”程奚的眼睛生的实在是好看极了，桃花眼，上提的线条无形之中让整张脸显得清冷，笑得时候像桃花吹满面，不笑的时候又隐隐透着一股凉意，看的人陶醉，却又不敢轻易冒犯。
盛宁喜欢那双眼睛。
“不说这个了，陪我吃饭。”他拉程奚去餐厅坐下。
程奚放下怀里装汤圆的饭盒，不知道要放哪里，在这座装修的低调而贵气的房子里，似乎没有哪一处是适合摆放这么拙劣的饭盒的，他有些后悔送这东西了来了，盛宁不缺这些，他何必多此一举呢？可这是婆婆做的，对他来说，是世界上最珍贵的食物，他不知道除了这些对他来说很珍贵的东西以外，他能给盛宁什么。
“把盒子放下吧，你这样抱着，就好像我会抢你似的。”盛宁摆好碗筷，给程奚添了一碗汤。
程奚没好意思把东西放在比较显眼的桌上，而是放在了自己旁边的椅子上。见盛宁帮他添汤，低着头连声说着不用麻烦。
“你吃过了午饭，我就不勉强你吃饭了，喝点汤。”
程奚小心翼翼地捧起面前精致的汤碗，像个糟了许多罪，饿了许多时的流浪儿，忽然遇到给予他温饱的恩人，面对盛宁的温柔以对显得手足无措又小心翼翼，好像捧着什么易碎品似的，甚至不敢抬眼去看盛宁的眼睛，怕看得仔细了，就会冒犯到对方。
“小心烫，慢慢喝。”紧张这种感觉是会传染的，盛宁也莫名感到拘束，一边吃着饭，一边心不在焉地看几眼身边的程奚。
这顿饭出乎意料地吃得很沉默，只听到进食和碗筷的声音。
饭后程奚极其自觉地端起碗筷准备上梳理台边的水池洗碗，盛宁拦住了他。
“放着吧，一会儿我自己来。去客厅坐坐。”
程奚只好客随主便，跟着盛宁来到客厅。
盛宁到了杯温茶给程奚，两人并排在坐在沙发上，程奚姿势极端正，背挺得直直的，双手捧着茶杯，也不知道要说什么，只好默默喝水。
自打接到程奚的电话，盛宁就决定趁着这个机会，问一问曲岩的事情，早问早了，免得顾梵催他，也没细想，就开口问了：
“你觉得曲岩怎么样？”
程奚一头雾水，不明白两人沉默了半天，盛宁劈头盖脸地怎么就提起了曲岩。
“很好啊。”曲岩似乎和顾梵的关系挺要好的，又是个女孩子，程奚也不好当着盛宁的面说什么别的，只好这么搪塞过去。
“很好...”盛宁若有所思地把程奚刚才的话重复了一遍。
“怎么突然问我这个？”
盛宁摇了摇头，也不知实在否定些什么，又问：“那你喜欢她吗？”
程奚胸口像是被人扎了一下，手里的杯子都险些没有拿稳，他盯着盛宁的脸看了几秒钟，似乎是想找些答案，想知道对方为什么要问这样的问题，但他心里很清楚，即使他觉得受伤，但盛宁却是无意的，恰恰是这种无意让他更为心痛。
他那点见不得人的感情，说出来只会叫人笑话，比起被盛宁耻笑，这点伤痛，他没什么可抱怨的。
“你喜欢她吗？她要是想做你女朋友，你会接受吗？”盛宁也在看他，语气似乎有点不耐烦。
一句话，一把刀，实在是太难堪了，程奚有些承受不起了，可还是硬逼着自己保持平静。
“不会。”斩钉截铁的两个字，几乎是咬着牙说出来的。
盛宁松了口气，笑了出来。
“你笑什么。”程奚皱着眉。
“没笑什么。”
“...”
“她很喜欢你，你知道吗？”盛宁又说一句他不想听的话，今天究竟是怎么了？盛宁是被什么脏东西上身了吗？变得这么八卦。
“我知道。”可程奚还是老老实实地回答了。
盛宁忽然觉得自己刚刚那句话问的愚蠢极了，曲岩表现得那么明显，就是再迟钝的人都感觉得到，可是既然感觉得到，为什么不趁早说清楚呢？想到这里他忽然讨厌起程奚的不干脆了。
程奚似乎是看出了盛宁的想法，他放下了手里的杯子，说道：“曲岩喜欢我，可从来也没表过白，女孩子既然没有明说，我也不好主动去伤人家的心，学校那么多喜欢你的女孩子，你都会一一主动回绝吗？”
这话说的盛宁哑口无言，可他不知为何，还是觉得不爽，心里堵得慌，这件事从头到尾他都是抗拒的，不知道什么时候起，凡事遇到有关于程奚的事情，他就把自己最重视的理智冷静丢到了外太空。
“曲岩不一样，你不明说，她就会一直喜欢你。”这句话几乎是吼出来的，话音刚落，盛宁就发现自己失态了，转过头，小声说了句抱歉。
“我会和她说清楚的。”程奚马上就让了步，尽管他没有做错任何事，可是看盛宁生气，他就心虚，毕竟盛宁不是个无理取闹的人。
可即便盛宁真的无理取闹，他也是会妥协的，喜欢，某种意义上是一种臣服，自从他喜欢盛宁的那天起，他就失去了讲理的权利，盛宁的任何喜怒哀乐在他这里都会无条件被放大，他皱个眉，他能此纠结一晚上睡不好，他开心，他也会跟着高兴好久好久，像个傻子一样乐半天，简直就是被人下了降头一样入了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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