盛宁回到座位上，有些神不守舍，但他是个善于伪装自己的boy，所以当顾梵看完樊洺给她发的短信，转头问他是不是不高兴的时候，盛宁平静慈祥得像是一尊佛。
“没有啊。”他说出这三个字的时候，眼睛还盯着桌上的化学式，手里的笔也没有停下来。
可顾梵实在是太了解他了。通常你问盛宁有没有事，如果他给你的答案是“干嘛？”一类的疑问句，那么就表示他真的没事，如果他仅仅只是轻描淡写的说“没事”，反而表示他有事。
然而即便盛宁不说，顾梵也猜出了七八分，盛宁不高兴，肯定是和程奚的事情有关，只是她不知道应该怎么去安慰盛宁。有的时候，靠的越近，那些煽情的字眼越是难以说出口，她只有保持着平常的样子，笑着戳了戳盛宁的脸：“高不高兴无所谓，来，给你戳个酒窝，让姐姐高兴高兴。”
盛宁无语地看着宛如智障的顾梵，瞪了她几秒钟，终于还是笑了。
顾梵傻傻地看着他，发自内心地感叹，我们的探花笑起来比花儿还好看。
九班的班主任训完话，已经差不多快放学的时间了，天已经黑了，太阳带走了白昼最后的温度，空气冰凉而干燥，穿过办公室大门的一瞬间，猛然进入胸腔的冷空气呛得程奚咳出了声，牵动着整个身体都发痛，受伤的右边眼睛已经睁不太开了，眼前的世界被缩窄到只剩一条缝隙。
和上次被曲岩牵连进医院相比，现在的他要狼狈的多，他抬头望了望漆黑的夜空和放学前寂静的校园，一切都一如往常，这个世界不会因为他打了一场架就变得不一样。
和他一起出来的另一个人恶狠狠地瞪了他一眼，快步向教室走去，而程奚只是慢慢地一步步向前挪着，走廊上回荡着鞋底摩擦地面的声音。路过七班的时候，他一眼都不敢向里面望，低着头默默加快了移动的速度。
由于没有看路，他硬生生地撞上了迎面走来的一个人，抬头准备道歉，却生生地呆住了。只见盛宁平静地站在他面前，用手托住了他的身体，才使得他没有翻倒在地。
陡然间，程奚的心跳到了嗓子眼，慌乱地避开了盛宁的视线，朝七班教室看了一眼，看见大家都安静地坐在自己的位置上自习，才稍稍松了一口气，转过头，视线还没找到落足点，一阵尖锐的铃声就刺破了安静的空气，他怕被人看见，本能地推开了盛宁，试图拉开两人的距离，而盛宁再次拉住了他，带着他飞快地向校门跑去。
盛宁的步伐比他快得多，程奚几乎是被拖拽着跑到校门跟前的，时间把握得刚好，学校长长的铁栅栏刚好打开到可供他们出去的宽度，没做片刻的逗留，两人就窜出了校门，一口气跑到了马路边，盛宁一挥手，拦下了一辆出租车，拉着程奚坐了上去。
一上车，还没等司机问去哪里，盛宁就率先对司机说：“麻烦带我们去中心医院。”
于是车向着中心医院的方向开去，盛宁转头仔细看了看程奚身上的伤，不由得皱起了眉：“脸上的伤势不及时就医的话会留疤的。”
程奚的心跳一直没有慢下来过，胸腔里万马奔腾不能停歇，他努力把呼吸的节奏放缓，但是说话的声音还有一点抖：“不用了，回家擦点药就可以。”他垂着眼皮，目光落在盛宁的胸口，手腕还被盛宁握着，温热的体温透过手心传来，程奚被寒风吹得凉透了的身体渐渐温暖了起来。
而盛宁似乎忘记要放开程奚，就那么自然地握着，莫名地觉得安心，看着程奚低着头大气都不敢喘的模样，心里忽然一阵微妙的酸涩，盯着他头顶发旋轻声说道：“你不怕这么回家吓到婆婆吗？”
被盛宁这么一提醒，程奚的身体不由得一颤，头埋的更深了，长久以来，他忍受着那些讽刺和白眼，不做任何的抵抗和反驳，就是怕给婆婆惹麻烦，班主任说要请家长的时候，他恨不得当场就跪下，求他不要找婆婆来，婆婆年纪大了，不该为他的一时冲动而担心受气，可是他终究什么都没说，因为他又怀着小小的侥幸，觉得只要他坚持不叫婆婆去学校，老师看在他成绩进步的份上，就可以不和他计较，对方家长来了，要打要骂他自己一个人咬咬牙也就过去了。至于这天晚上回去要怎么解释自己脸上狰狞的伤，他刻意逃避着不去多想，最重要的是他心里还存着仅剩的那点骨气和自尊，架都打了，事后认怂太丢人了。
盛宁见他不吭声，微微叹了叹气：“先去医院处理一下，至少把伤口清洗一下，让医生看看有没有伤到骨头，看完了我陪你回去，帮你向婆婆解释，面对他人无理的欺辱，奋起反抗并没有错。”
一股热流涌上了程奚的心头，滚烫的热泪夺眶而出，他拼命压抑着，才没有哭出声，可是肩膀的抖动出卖了他。
被人打得眼冒金星的时候，他都没有哭，可是当听到盛宁说他没有做错，他就怎么也忍不住了，情绪犹如开闸泄洪般的涌了出来。盛宁的话给了他莫大的勇气去面对接下来的所有一切，老师同学都不理解他又怎么样？自己喜欢的盛宁站在他这一边，他就敢一个人对抗全世界，小小的少年在这个隆冬时节，第一次有了一点他这个年纪本该有的勃勃生气，他在流完眼泪后，抬眼看了看车窗外流光溢彩的街景，鼓起勇气用自己的另一只手悄悄抓住了盛宁的衣角，用嘶哑的声音说：“谢谢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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