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大娘揪着刘明姐，一路气踹吁吁的跑过来。她一边跑，一边还喊着：“等会儿啊，我家还有个闺女哩！”
那牙婆原是有些皱眉。这时节天时并不好，要卖闺女的人家多得是，并不差这一个！况且，她早与浏河村里说好了，要卖闺女的人家要先这这里等着她来。天寒地冻的，她也不想多受罪哩！
不过打眼一看，刘明姐长的虽是比不上刘三姐姐妹，但在其他的村里人中尚算不错了，倒也不曾说啥，等着这一对母女过来。
刘五儿看着刘大娘一大早的不知为啥在脸上急的出了一脸细密的汗。她急着要走，刘明姐却不情愿，推一步，走一步，拖拖拉拉的。
见牙婆等着，刘大娘倒是不赶急了，小声的嘀嘀咕咕。说是嘀咕，声儿却不小哩，刘五儿便清晰的听到她说：“你弟受了寒哩，不卖了你用啥买药吃？我宝贝了你十几年，你不该出些力？”
“你弟是个男娃，不卖你卖谁？刘夫子说他读书好，可不能这样耽误了，等他考了状元，你不也跟着沾光？等给你赎了身，照样还是个清白闺女！”
刘五儿听着真不知道说啥。刘大娘竟是还做着做个状元娘的梦。五儿凭心说，刘夫子是看不起女人家，但也绝对不能昧了良心对刘大娘说这话！
她越是这么说，刘明姐越是不想走，脚钉在地上可不被推了一个趔趄？她甩着胳膊甩开了刘大娘，声音带着哭腔：“刘明旺自己去雪地里玩雪受了风寒怪我么？凭什么卖了我给他治病？”
刘大娘听她这么说可着急了，一巴掌从她头上拍过：“你个丫头咋不听话哩？说了你弟要考状元哩。再说了，从小到大我护着你，就没叫你干过啥农活，对你不够好？你看看刘土旺家里几个闺女，谁有你舒坦？你咋不知足哩！”
刘明姐转身看着她娘。或许正是因为从小到大刘大娘太过护着她了，这才叫她不敢相信她竟是也有被亲娘卖掉的一天！她恨恨道：“你自己白日做梦哩！明旺学了几年书，连个《三字经》都背不会，还比不上一个没上过一天学堂的女娃的事儿差不多全村里都知道了，还考状元？童生过的了我此生就不叫刘明姐！等着她赎我，我这辈子也甭想了！”
这可戳着了刘大娘的心窝子，一巴掌就扇在了刘明姐的脸上：“你个丫头，你个丫头。白养了你这么大啊，这么咒你弟弟啊！村里人传瞎话你也能信？你可给我指指看，那个丫头背书背过了我明旺！”说着凶狠的扫了这一圈的闺女。
刘五儿可不赶紧的往刘土旺和刘三姐身后躲。那些卖闺女的大娘大嫂们也探究的看过来。果然刘明姐可不是个能体谅刘五儿处境的人，这时候，她可是拉扯了一个是一个，把别人连带着亲爹娘都给恨上了哩。
她一指刘三儿，道：“还有谁，就她背后的五儿呗！可惜没生做个男娃，不然不说状元，考个秀才总成的！”
这可更让刘大娘气坏了。她一松了刘明姐就要来抓刘五儿。刘明姐可不就等着她松手，拔腿就要跑！可惜，她一个没上过山下过地的闺女，那里跑得过刘大娘？没几步就被抓了回来。
“你个丫头啊，先是躲起来，好容易找到了一路就想跑。我养了你这么大，卖了你又咋地？”刘明姐认了命，冷笑道：“凭什么，就因为我是个女娃？”
刘五儿心想，可不就是因为是个女娃么？娘为啥生了一个又一个，把身子骨都给拖垮了，这一圈子的闺女为啥被卖掉。就因为她们是不能传宗接代的女娃呗！
刘大娘可没忘记她，拉着刘明姐不找牙婆去，就盯着五儿道：“你背书背过了我明旺？你个丫头子也敢？”说着就要扇巴掌。
刘三姐拉着刘五儿躲了过去。她都被卖了，只等着数银钱，可不怕这个大伯娘了！她骂道：“你是疯了吧！你家明旺读书咋样关我家五儿啥事？没有她，刘明旺就能背下那啥子经？”
刘五儿也道：“反正我就是个闺女，上不了学堂背得了背不了一个《三字经》又算得了啥？考不了学，也挡不了你家刘明旺的路！”
刘大娘可有歪理哩：“你抢了我家明旺的聪明劲，咋不管你的事？”
这个理可让看了一场戏的牙婆扑哧也笑出了声儿，她对刘五儿道：“如今天时真个不好，可不只是永祥县，整个府城可都受了灾了，说不得过几日你家又要卖你来。我看你确实认得几个字，会几句书，愿意用你姐多一倍的价钱买了你去，你可愿意？”
刘五儿自是不愿意的，可挡不住刘土旺心中有几分情愿。她道：“爹，你可是说了不卖我和三姐的。如今小弟弟病了，你卖了三姐，凭啥子还想卖我？”
江东地方富庶，若不是灾年谁家也不会吃不上饭卖闺女。刘土旺虽然贪图那几串子大钱，但一想，卖闺女也不是啥好事，若不是没路可走了，谁又愿意把养大的女儿卖了？
他便对那牙婆摇头。牙婆倒也不勉强，虽说村里粗鄙姑娘中出个会识字的难得，但外面可也不是没有。如今的天时，还怕收不到好姑娘？不过，她仍是诱惑着五儿道：“跟了我走了可不必再在家里吃糠咽菜，香喷喷的大米饭有的吃哩！若是有那造化，穿金戴银也不是不可能！”
刘三姐听着心惊，刘五儿只是摇头。她这话可不只是说着刘五儿听得！一是骨肉分离，二来外面啥个样这些村里的丫头咋知道？说些好听的摆在前头也不怕丫头们造反哩！
这话刘三姐刘五儿姐妹不为所动，其它的闺女里却有听住了。便有那似刘大娘一般卖了闺女还在她们面前讲：“这是送了你进富贵窝哩！将来发达了，可别忘记了你爹娘！提携你兄弟！”说的好似富贵就在眼前哩！
这几月，来买闺女的牙婆多，刘三姐也见识了一些。大多数的牙婆银钱两讫，便要嘱咐：“卖了闺女便是断了，以后她的前程可就与家里没啥关系了！”生怕牵扯了上去。这牙婆却为啥特地说这诱惑人心的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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