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是单纯地想送罢了。”苏素说完，便急匆匆地一把拉住但他林的手，欢快地说道，“今天就是第十天，答应让你自由的日子，开心吗？”
还没等但他林自己的回答，苏素就自顾自地说道，“我也挺开心的，原以为事情不会那样顺利的。”
但他林也任由苏素抓着他的手，疑惑地看着苏素一个人自言自语，“你今天怎么有点奇怪？”
苏素冲他摇了摇头，语气依旧活泼，“没什么啊！就是为你高兴。”
但他林直觉有些不对劲，他反握住对方的右手，沉声道，“你说的救要怎么做？”
苏素没有回答，此刻就连她那天生含笑的桃花眼也变得严肃起来，她使劲地把右手抽出来，放到唇齿之间，轻轻一咬，豆大的血珠缓缓出现。
苏素回过头，背对着但他林，沉默地用血在魔镜上绘制着献祭灵魂的符咒。
但他林看着那人的背影，手里的面具也轻轻颤抖着，一种说不清道不明的不安在空气间流淌，时间过得很快也走得很慢，他知道他的自由是需要别人付出代价后才能得到的，然后他想到了他原计划中的一国之人，似乎想明白了对方的意图。
一面是自由，另一面是他所不知道的意外邂逅，但他林犹豫了，他突然有种感觉，前方那人在等着一个答案，一个需要从他这里获得的答案。
他踟蹰着，最后还是向她迈出了第一步，由此第二步，第三步…也变得容易起来。
“你不是一直在问我第三个愿望吗？我现在就告诉你，我要你不再是倒映别人的存在，从今天开始为自己而活。”
也就在此刻，苏素落下了最后一笔，她露出一个释然的笑容，然而魔镜上的血迹就像是突然被赋予了生机一样，快速地吸取了苏素的灵魂。
苏素也是这样亲眼看到自己灵魂离开体外的模样，出乎她意料的是黑化度还剩下最后一点。
然而她已经没有生命来补这好感度了，她沉重的发现自己可能要第一次经历滑铁卢了。
她和最初的但他林一样被困在了镜子里，又和他不一样的是，但他林不会被吞噬只会被困住，而她的结局只有一个，与它融为一体。
魔镜饥饿了很多年，所以她的灵魂一进入它里面，就被吞噬得很快，她努力地睁开眼想看一看在镜子外面的恶魔先生时，却无意间看到那双悲伤的眼，也在那一刻她听到了听到了提示任务完成的声音。
紧跟着的就是三三机械的倒计时，十，九，八…在短短时间内她就陷入了黑暗。
当但他林抱住苏素的身体时，那具犹带着温度，却失了心跳，失了灵魂的身体，同时他与魔镜长达百年的锁链也失了踪迹。
明明是该开心的，对吗？他自由了，没有人能够困住他了。
可是当抱住苏素的身体时，他似是体力不支一样，软软地倒在地上，一瞬间但他林感觉自己的脑海似乎有什么东西想要涌出来，那种闷胀的感觉和心里突然的空洞侵袭了他。
他下意识地捂住了自己的左胸，那里依旧没有任何声音，可为什么他觉得他应该这里是痛的，他红着眼睛看着苏素平静的脸，眼泪控制不住地落下来。
“为什么又只让我看到你离开的背影？”
男人无声地问道，可一念之前还是突然变得深刻的感情，随着苏素的脱离和尸体突然的消失，终究被归为找不到缘由的惆怅，就连手里的那个面具，他只知握在手里，也不懂为什么会有，为什么会突然摆脱魔镜的束缚。
这是个穷尽一生都没有答案的问题。
但他林茫然地离开了寂寥无人的树林，后来在酒馆时，无意间听闻公爵府曾经最宠爱的女儿还不到十五岁就意外身亡的消息。
他下意识地皱着眉执起茶杯，浅酌一口，心道不该是这样的，但该是什么样的，他也说不出答案，此时的他反倒不像巧言善辨的恶魔，像个不知在哪里停留的孤魂。
【番外】
有人对但他林说过这样一句话，“你生来就是倒映别人的存在，不配拥有自己的脸。”
这句话说的很直接，也满怀恶意，然而男人听到后脸上的笑容反而愈来愈深，与其一如常态地用着一张脸，还不如时时刻刻尝试不同的面容，这样不是更加有趣吗？
他是一只高傲的恶魔，也有着他傲气的资本。
除去模仿之外，他真正感兴趣的只有玩弄人心这种事，就连想要离开镜子也是为了能接触更多的人，了解更为驳杂的人性。
他的能力让他能够像坐在高台上的君主一样，冷眼旁观底下的斗兽场，看着人与人之间的欺骗与背叛。可是在这些场面上，总会有那么一两个令他倒胃口的事，他明明都暗中推波助澜才演变成眼前这般剑拔弩张的场面，然而他们却在最该激烈对抗的时候，因为感情用事而变得乏味至极。
明明滔天权势的滋味是如此诱人，偏偏无意义的爱情像度数极高的酒，麻痹了人类应有的决策力与凌云壮志，以至于唾手可得的胜利却付诸于东流。
那是他不理解也不屑去触碰的。
爱情是终生不会碰的禁区，信仰是永远填不满沟壑。
恶魔也会欺骗人，神明也是一样，也许是同性相斥，他才会讨厌比他更虚伪的光明神，可不公平的是对方身后有大批大批愿意为他肝脑涂地的信徒，而他但他林什么也没有。
说到底除了本能地讨厌光明神之外还有嫉妒的存在，他觉得没有人会信仰一个恶魔，可既然没有主动的信仰，用其他方式得到也未尝不可。
迫于封印，他并不能距离镜子太远，但自从落到了教廷手里，他便再也没看到过外面的太阳。
所以当那个叫希尔的小家伙闯进来时，但他林蠢蠢欲动地想篡改她的记忆，让她成为自己的信徒，然而一触碰她的思想竟然是被一层层厚厚的雾遮盖住的，他看不透她。
兴趣是来得如此突然，她还说能让他离开魔镜，还口头立下了十日之约的承诺，可但他林并不相信。
并且在遇上她之后，他还做了许多匪夷所思的事情，说实话，模仿仲鸿这件事是让他第一次觉得模仿另一个人原来也可以这样的不愉快。
他也并不打算琢磨这种不愉快。
倚风而动，随心而为。
直到后来他收到了那枚面具，几乎每一寸都是令他满意的脸。
她说这是礼物，她说让他为自己而活。
但他林抱着苏素没有声息的身体，眼里有着少见的迷茫。
——如果代价是你的离开，我宁愿留在镜子里。
——你可是我唯一中意的信徒，为什么要抛下我。
——对不起，我开始在忘记你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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