九尾狐嗤笑一声，不屑跟张语默搭话，径直扭到路陆跟前，还是那一脸媚笑。
路陆不回避她，正色问道，“请问阁下意欲何为？”
张语默白眼朝天，暗自骂道：啥时候了？你丫还飙古文……
“奴家不过想请妹妹救命而已，举手之劳，妹妹为何几番推脱？”九尾狐笑着，扭着，很媚，很冷。
救命，能请她救命的九尾狐，莫非她是封神台里那位？
路陆大抵猜到了她的用意，无非是来催她破封神台之印。她现在只是分魂，没有感情，她不想跟她计较。她既然以青丘狐帝之名请了巫术进来，她就不能跟她计较。“阁下能否将话说全了？在下听不懂。”路陆扬起她的路式笑，有意无意地竖起道防线。
九尾狐扭到路陆身后，思索半晌，一丝媚骨的声音飘入耳蜗，“多少年了……奴家不记得是什么时候了，反正是很久很久以前的事情。奴家受神祇召唤拜出轩辕坟，灭了个王朝。事成之后，奴家等着神祇论功行赏。等啊，等啊……等来了新的王，等来了新建的王朝。那新王的丞相，将奴家斩首封印在了封神台。奴家的魂魄被分作五处，受冰、火、雷、震、及妄念之刑，不生不灭，不死不轮回……多少年了，奴家不记得过了多少年……”
“三千年了。”路陆截断了她的尾音，声音清脆而截铁。不用猜，她就是附身妲己的九尾狐。
九尾狐身体微震，有些不可思议地望向路陆。她的声音可以迷惑心智，无论男女，很少有人能够逃脱她的昧心术。眼前这姑娘能神思清明地跟她说话，她有些诧异。院子被拖入迷虚幻境时，她分明被自己折磨得神志不清，现在怎么可以如此清醒？
“阁下，请问阁下是青丘哪位狐帝？”古书记载，被封印在封神台的不是狐帝，是位祭司。祭司敢以狐帝之名，请巫王做法，这笔账恐怕得记下。这明知故问的话，不晓得会不会惹恼了她？
“奴家不是。奴家此处不过是慕徵公主的替身而已。”九尾狐扬起下巴，想截了路陆的尾音，可惜路陆语速够快，没给她机会。没沾上便宜，她也不恼，傲慢了三分语调，悠悠地跟她闲聊，“奴家不是狐帝，奴家哥哥才是。他是青丘皓月狐帝，奴家未婚的夫婿。”
哦，皓月狐帝，路陆常听段花容说他。青丘王族的兄妹婚，她也早有耳闻。段花容出生在青丘，他的恋情大抵算是效仿古法？不过这位慕徵公主，什么个意思？拿皓月狐帝的威名震慑她？且不说皓月狐帝如何厉害，单她说那未婚夫婿的身份就名不正言不顺，有什么好震慑的？
路陆淡淡地“哦”了一声，不置可否。
“你不想问问我哥哥？”九尾狐侧颜瞧着路陆，眼眸里那微不可查的轻蔑，淡淡的，冷冷的。
路陆同样是那半冷不热的不屑，余光睨她，“阁下找我说话，想说什么，还要我问？”
九尾狐淡淡的余光乜她，半晌不语。路陆的话，似乎不在她意料之中。她眉目一转，嗲嗲的声音饶舌而出，“好，我们不说他。说说誓言怎样？”
他？这么亲昵？不晓得皓月狐帝听见了作何感想……
路陆心头笑笑，正经问她，“什么誓言？”
九尾狐面上，略有几分怒意，“你答应过狐族，要去解除封神台的封印，为何反悔？”
路陆脸色一沉，愠怒，“封神台的封印关系‘忘川盟约’，关系归墟与青丘的生死存亡，关系阴阳秩序，不是我想解除就能解除的。如今时机未到。时机到了，我自然回去。你一再说我反悔，是蓄意挑衅我违背‘忘川盟约’。”
九尾狐轻蔑一笑，“时机，什么时机？时机几时会到？”
路陆给了俩字，“天机”。何为天机，她亦知道，但她确信此时不能给九尾狐任何承诺。
九尾狐定定地瞧了路陆许久，轻蔑笑道，“事不过三。神用‘天机’骗了我两次。最后一次机会，留给妹妹您了。四十九日之后，我那些受刑的魂魄将会湮灭成灰，你若不来……”
“我知道了。”路陆截断她的尾音，不给她威胁的机会。她是白鹭浦的狐君，容不得她一祭司威胁。
一头半透明纯白的九尾狐身影，从甜夏的天灵盖上跃出。甜夏脸上剩了个半透明的狐首白骨，身后摇摇晃晃的九条狐尾不见了。“我等你，妹妹可要来哦。嘻嘻……”狐首卷着白烟，带着媚骨的嬉笑声，远远地飘到半空里，与她半透明的身影一齐化为虚无。
九尾狐走了，甜夏软软地摊在地上。
路陆身上的汗毛，一根一根地立了起来。这种感觉，比当初在陵墓里见练如初时，还要糟糕。她心头噌怒：皓月狐帝怎么管教这妹妹的，竟然来跟她讨债。皓月狐帝，别让我见着你！等我见着你了，非要跟你理论，让你将这妹妹拖回去青丘去关小黑屋，太不讲理！
路陆上前扶起甜夏，余光瞥见她胸前半露着个抓痕。她赶紧扒开她胸前衣衫，将那抓痕全部暴露出来。那不是抓痕，是个符咒，是九尾狐在甜夏身上做的血符。那血符像是活的，细细瞧着还会动呢。路陆从未见过这样的符咒，她扭头用眼神去问张语默。张语默摇头，没见过。
“她好像丢了魂了。”张语默提醒路陆。路陆惊愕，张语默使眼神让她察看。路陆伸手去探甜夏额头。果然，魂魄具散，而且被种了尸灵。
当初九尾狐附身妲己的时候，也没有给她留下魂魄。这一次……
路陆恼了！她这恼怒，连带皓月狐帝一并恼了。谁让他养了这么个妹妹，还不好好管教，简直无耻！
路陆怕甜夏魂魄散了，想找个法宝招魂啥的。她心想张语默是个道士，身上定然带着法宝，赶紧去他衣袋里胡乱一通乱翻，翻了面小小的招魂幡出来。得了那面招魂幡，她欣然为甜夏招魂，“魂兮归兮，勿远游……”
张语默一对白眼儿，又将她鄙视了一番：什么人啊，乱翻人家衣袋，得了家什不打招呼就使。那可是乾坤道的宝贝……
路陆手中招魂的经幡随风一扬，呜咽咽几阵阴风从井底呼啸而出，旋即席卷了整个后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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