沛纳川在路陆身旁坐下，他对段花容的出现好像没有什么异议。
“你刚才说什么房子是我的，这栋楼都是我的，什么意思？”路陆有种不祥的预感。
段花容泡了茶，悠悠地道，“我来给你们布置新房，正好房东催租。她说再不交租，她就把房子收了，我懒得跟她口舌，将这房子买了，顺便将这楼都买了。”他说着从袖子里摸了把钥匙出来晃荡。那是鬼姜存给路陆的小金库，钥匙去湘西时被炸了灵车再没找到过。他在哪里找到的？
买了？买了！还是用她的小金库买的？这楼市值几百大洋呢！路陆肝儿痛……
“我都没舍得这么花钱……”路陆眼泪汪汪的，要哭了。
“你现在身份不同，吃穿用度不能和往日一样。多留几间给屋子待客总是好的。”沛纳川接了段花容给他泡的清茶，说得淡淡的。
“……”
“花了多少钱？”路陆泪目询价。
“不多，十根金条子。”段花容笑得清爽。
十根金条子，不多？！顺便将这楼也买了……
为了沛纳川那句，吃穿用度不能和往日一样，路陆没事儿就跟当地的实业老板谈入股、分红。动辄就是十根金条子的开销，她感觉自己要养一个帝国，单靠千味坊那点儿微薄的收入怎么够？再说千味坊还没修好，一时半会儿没有收入，不想办法赚钱，就吃穿用度她都顾及不上。她不晓得，她那露华宫里的物件，随便顺一样出来都能买栋楼。沛纳川瞧她乐在其中，并不多言，随她去了。
段花容时常暗地里笑她：路姑娘啊，沛大人能在妄念城花两百根金条子捐功德，还能让你缺钱？笨死了！
或许，偶尔笨笨的姑娘最讨人喜欢……
沛纳川说鬼姜很懂风水，房子布局处处都有讲究，所以家里的物件一样都没换过。楼下待客，隔壁甜夏带侍女们住着，英珞也分了一间。
小住两月，两个人颇有小夫小妻的粘腻。陆陆不习惯被人伺候，有空就自己做饭，搞得甜夏手足无措，别扭得不行。路陆做的饭菜级别太高，只有沛纳川点头，甜夏才敢与他们同桌吃饭。英珞就豪放了，管他谁做的饭菜上桌子吃就，反正不是他做的。
晨光熹微，深秋被暖，两个人还耳鬓厮磨着。家中阴气缭绕，沛纳川哄着路陆睡了，自己披衣起来。
“肇新”沛纳川随意裹了件袍子，带子松松地系在腰间，懒懒的跟他在白鹭浦的板正大相径庭。他梳在脑后的五寸小辫，厮磨一夜都不曾乱过，也是绝了。
阎君坐在竹床上，暗红色的水袖搭随意地从扶手上垂下来，完全没把自己当个外人。“乐不思蜀了？”他调侃道。
沛纳川在他身旁的小凳上坐了，抽了根香烟点上。他现在有点烟不离手的感觉，随时都怕路陆梦魇。他跟阎君私下里没那么多礼节，自顾自地吐着烟圈，“能怎么办？阴阳胎需要尘世的阴阳二炁养着，不然长不大的。”
阎君嗤笑，“成了亲了，说话都不顾及了，不怕她的符蝠耳听见？”
沛纳川压低了声音，“我做了结界。”
阎君不以为然，“无量岛的符蝠耳有多厉害，你不知道？结界有多大用处？
沛纳川弹掉烟火，顿了顿，“我把她哄睡了。昨晚折腾了一夜，不会早起的。
折腾了一夜……
折腾了一夜，在阎君那里能想象多少内容出来？！
沛大人，阎君就等你这句话呢。你倒是大方，随口就说了，惹得阎君一脸坏笑。
沛纳川笑道，“怎么，送玄阴茶的差事，也得阎君亲自来做？”
阎君从袖中取出只木匣放在矮几上，“我妹夫交代的事情，我能不上心？”
木匣里，一只瓷瓶，两只茶杯，一对玉鱼。那玉鱼，是沛纳川与路陆洞房夜，阎君送的比目玉。
阎君将瓷瓶中的玄阴水倒入杯中，放入玉鱼，玉鱼游了七圈化在了水中。
妹夫这个称谓，沛纳川很是受用。他从前跟阎君见面，多半是刀剑相拼，自从阎君喊了他妹夫以后，都能喝茶闲聊了。
沛纳川先喝了一杯比目茶，剩下一杯留给路陆。造阴阳胎的魂魄，有比目茶相助极好。三年造不成的魂魄，有比目茶相助，三月便能稳住。喝下最后一杯比目茶，那孩子的魂魄今晚就能落地生根。
“你真的打算让路陆养个阴阳胎？”
“不然呢？”
“这孩子原本是个鬼胎，养在路陆身上，有阴阳二炁滋养能养成个阴阳胎。你给他养齐魂魄，再有你灵气滋养，他便跟路陆一样是非人非鬼非灵的存在。”
“如果可以……”沛纳川转着手中的茶杯，有些犹豫。
“你想让这孩子代替路陆入封神台？”
“是。”
“能入封神台破解封印，让狐族重返青丘复祭人皇，也是他的功德。依路陆的脾气，未必能如你所愿。你再养几日，也未必舍得，他的魂魄还算是你亲生骨肉。”
“依你所见……”沛纳川想从阎君那里得个好主意。
阎君耸肩，言下之意：没办法。
“云朵的注意打得挺好，她知道路陆的身份，一定有人护她将孩子生养下来，索性剖腹置胎将孩子给她，自己却沉了海。”阎君头痛，云朵这样的鬼魂不好收拾，执念重，性子傲，聪明又隐忍。三生石那誓愿，她至少筹备了十年。“我算过，这孩子虽有林纾予的骨肉之躯，但跟他没什么缘分，应该另有机缘。养着瞧瞧吧，或许是你白鹭浦的下任狐君也没准儿。”他当沛纳川面，掐指再算了一遍。
路陆起床，将阎君送来的比目茶当凉茶喝了，正好腹中炙热，喝了凉快。喝了三月的比目茶，没喝出什么异样来，姑娘真心心大！
沛纳川回白鹭浦办事，路陆闲得无聊，瞧千味坊去了。
打钉、打钻，不宜于安胎。知道路陆要来，彦敏行一早就安排千味坊放假了。他老远的接着路陆，陪她巡察。
“彦叔叔”路陆远远的喊着彦敏行，笑着走到他跟前拱手行礼。路陆略略一拜，却吓得彦敏行长揖到地，“君上使不得啊！哪有君上给臣下行礼的？”
路陆吓了一跳，赶紧躬身扶他，不敢再论长幼尊卑。这老爷子本来就酸，再跟他论两句人人平等，天都黑了。
看来，她是再做不回老板娘了，即便回了尘世，她也是狐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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